十(2/8)

    “她不是要你附上菜谱吗,不拆怎么放进去?”男子挑了挑眉,将信件收进了口袋。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,也不打算再给对方质疑的机会:“行了,别盯着我了。你明天一早就出门打探一下,那个侍女下山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。”

    雅儿确实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异常,自顾自的帮对方打理起乱糟糟的长发:“长老们昨天争论了好久,反对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,后续想要修铁路这件事,应该不会太难。”

    虽说是兄妹,但哥哥的尾巴就像他本人一样精干且光滑,蹭在脸上总是会扎得她痒痒的。而她自己的尾巴又绒又蓬,总是能藏下更多的气息,包括风雪和花草,也包括汗水和荷尔蒙。

    魏斯急忙接了过去,他本以为又是曼殊院发来的通知,上面的字迹却让他觉得有些意外,“这是……给恩希亚的?”

    “好的您放心,我记下了。炭烤小排,菜谱。”侍女微微一笑,将关键词又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圣女大人牵记妹妹,听说希瓦艾什府邸的魏斯先生过段时日会前往罗德岛,还望他能帮忙转交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……”

    吱呀作响的门轴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,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在地毯和地板之间交替,居住了这么久的她能清楚的分辨出对方从门口走向了阳台。随着刷拉一声,刺眼的阳光从床尾扩散至整间寝室。“圣女大人……咦,您已经醒啦。”雅儿回过头,有些意外的看见少女已经坐起身来,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有些憔悴的眼神,“您看起来没有睡好?”

    马特洪虽然认同老爷的猜测,但他还是觉得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妥:“圣女大人若是知道您私拆了她给二小姐的信件,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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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魏斯听闻后,急忙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同样站在门口的马特洪,转身回到屋内取出一柄源石灯来:“姑娘这边请。”

    “很正常。”

    这算什么,近乡情更怯吗?

    “大典将即,圣女大人事务繁忙,有劳恩希欧迪斯大人关怀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不记得的话,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呢?”少女垂下眼帘,光线似乎能将她尚且残存的记忆进一步抹去,她知道现在再想不起来的话,后续肯定更不会记起了。

    “这是一个悖论,越是年长的人掌握的权利越大,而他们也越趋于保守和安稳。

    “大骗子……”她重新闭上眼,小声的自言自语到,“说好了教我怎么对付他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雅儿我能相信你吗?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男子见状也不再执意挽留,转头对着身后说到:“魏斯,带上灯,你去送送侍女长。”

    来来回回琢磨了将近一个多时辰,恩雅终于放下了笔墨,郑重其事的将信件封好,又在封口处签下了名字。等这封信从山顶抵达她曾经的家时,天色早已暗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但这样势必产生更多的冲突和不必要的牺牲,

    “我们理应背负家族的未来,和谢拉格的未来,

    “那就有劳您了。”侍女说罢,向对方行了个礼准备离开。刚要转身又突然说到:“哦对了,圣女大人还让我带句话来。她说妹妹最喜欢吃炭烤小排,怕罗德岛的厨房不会做,希望马特洪先生将这道菜的菜谱写下,附在信里一起带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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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多谢盛意,不过曼殊院可以从任意家族的领地上通行,您不必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慢走。”恩希欧迪斯说罢,仍站在原地目送了两人许久,直到那一缕火光都变得飘忽不见,他终于关上了门。“信,给我。”

    “曼殊院有这样的人选吗?”

    “啊啦,您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啊。”

    “老爷,圣女大人为什么这么说?”马特洪自言自语着,将信件交给了对方,“虽然您们也分开这些年了,但她不应该这都记错吧?”

    “好的,您写好了告诉我,我帮您送到山下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属下这就去准备。”

    “风雪有些大了,如果没什么要紧事,要不今夜就留宿在这里,明日等天亮了再回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您这么希望的话,或许找几个家伙去敲门,然后直接动手会比较现实一些?”

    恩希欧迪斯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。且不说魏斯在大典前刚从罗德岛回来,近期根本没有再去一趟的计划,那位侍女带来的口信更是明摆着指向自己。说实话,他从来没有对两个妹妹之间的话题有多少在意。但如果这封信确实是恩雅写给恩希亚的,他一定能更坦然的将其拆开。

    “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取得你的谅解,你大可以恨我。”男子的回答令她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“你好,我是来送信的。”雅儿说着,从披风中掏出那封信件递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唔,或许在需要的时候,您就会想起来了。”雅儿一边说着,一边将厚重的窗帘挽好。窗外还是一成不变的雪景,爬高的太阳也和往日一样安静却没有温度。

    她的回忆大多停留在带上眼罩之前,再往后就变得越来越模糊,只留下些许片段。她抱紧了自己的尾巴,说实话,只是这些零碎的片段,也足以让她手足无措。

    “只是恩雅,当下你不能理解的事情,不代表其本身就是错的,

    “……圣女大人可还安康?”男子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到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站在外面,用铳或剑顶着他们的脑袋,逼他们就范,

    “您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她还说这类事务圣女大人本就少有参与,即使参与了也说不上几分话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以呀,您是想寄给谁?”

    “我确实有把你算计在我的计划之内。”

    “等尘埃落定,等你陪我一起见证了谢拉格的改变,到那时你再回头看。”

    生长在谢拉格的人都知道夜里的雪变数极大,多一盏灯确实可以帮上许多,雅儿听罢便也不再推辞:“那就多谢恩希欧迪斯大人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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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……不过信使应该已经走了,要不你就直接给魏斯吧。”她假装思考了一会,开口说到:“听说大典结束后他会去一趟罗德岛,正好可以带给恩希亚。”

    “恩……”少女刚开口,突然卡顿了一下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但心头莫名的浮起一阵不信任感来,话到嘴边又突然改口到:“恩希亚。”

    “说起来,”沉默了许久后,少女突然回过头来:“雅儿你等会能帮我送一封信下山吗?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没有,所以可能还是向耶拉冈德祈祷更可能实现一些。”恩雅耸了耸肩,从被窝里爬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老爷您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?”没想到老爷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门口,魏斯着实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他微微颔首,意思自己听见了。对方于是继续开口汇报到:“我和她在路上聊了聊,听说曼殊院的长老们大部分对您修建铁路的事颇有微词,阻力很大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再帮我带句话。”

    “恩希亚她最喜欢吃炭烤小排,我怕罗德岛的厨师不会做,记得让马特洪把菜谱写一下,附在信里一起带去罗德岛。”

    “长老们也没有那么顽固啦,还是有几位明事理的在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需要一个站在里面的人,在我提出把屋顶掀翻的时候,可以协调双方各退一步,

    “怎么突然这么问?”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侍女有些奇怪:“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又做了好多梦……”她就那样呆呆的坐着,连头的懒得转一下,“我应该是梦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,但是我想不起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侍女微笑着,毫不犹豫的回答到。

    “好呀,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也很正常。”

    “哎……老爷您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按最坏的情况做准备?这条铁路如果今年不开始建设,您和莱塔尼亚那边签订的合同大概率就得违约了。”想到这里,魏斯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头发,他知道一旦违约,喀兰贸易可能会赔上将近一年的利润。

    “马特洪,你听见了吧。”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,打断了魏斯的思绪。他还没来得及回头,那人已经伸手将大门又推开了一些。

    “那也挺好的。”圣女大概是找到了新的小目标,重新打起了精神:“这几天咱们就趁热打铁,尽快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给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好像提到了恩希亚,还有那个罗德岛……”少女皱起眉头,努力回忆了好久,终于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:“不行……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希瓦艾什是谢拉格的三大家族之一,而我是家族的长子,你是长女,

    侍女听罢却是咯咯一笑:“那可真是抱歉啦,不过我确实有个消息,您听了一定会宽慰许多。”

    “她没记错,这信不是给恩希亚的。”

    “哈,那这个消息您还想听吗?”侍女跟在她身后,一同进了更衣间内。

    前来开门的是魏斯,虽然并没有见过几面,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大小姐身边的那位侍女。

    “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,我理应承担其后果,

    或许是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,也或许是阳光将她的烦恼驱散开来,她同样和对方打起趣来:“怎么,是恩希欧迪斯那家伙掉山谷里摔断腿了吗?”

    “咦,我还以为他们会抱着经书再辩论个三天三夜呢。”如此顺利的进展让少女不由得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“你说吧。”她不想让对方察觉,但酸痛的腰和腿让她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?圣女大人是这么说的吗?”魏斯有些困惑,不由得想再确认一遍。

    明明只是一封轻飘飘的家书,却好像重的拿不起来。这封信就这样在他的桌上放了许久,久到魏斯都已经重新返回府邸,来和他汇报行程:“老爷,我将她送到佩尔罗契家的领地边了,灯也留给她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能是还没到时候吧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,我就是魏斯。”说完他似乎顿了一顿,很快又接着说到:“您让圣女大人放心,大典结束后我就动身,保证将信送到。”

    “哎,好吧。”

    “难得有贵客前来,身为家主当然要来迎接。”恩希欧迪斯说罢,颔首对着侍女郑重行礼,“有什么话进来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一个侍女而已,别太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连续几日的经历让她难以将这些夜晚当做单纯的梦境来看待,她依稀记得对方抱着自己嘀咕了许久,好像是在袒露苦衷,她也记得自己虽然很不爽,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懊悔。“啊……好烦。”她翻了个身,浑身上下只有酸痛的肌肉在提醒着她,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,她却完全记不得细节了。

    “不必劳烦,我送个信就回去了,”侍女见状,同样也低头行礼。“圣女大人还在等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真的很无耻,恩希欧迪斯。”少女低声打断了他。或许确实如他所说,当时自己还太过年幼,以至于即使和她全盘托出,她也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,但即便如此,她仍然做不到就这样原谅对方。“你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绑架我,利用我,甚至还想获得我的理解和支持……”

    “雅儿你安慰人的水平越来越差了。”虽然她本也不指望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法,但这样敷衍的安慰确实让她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恩雅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,她本想翻个身,却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得又酸又疼。她微微睁开眼,光线从厚重的窗帘缝隙中挤了进来,从窗户一路爬上了桌子,最后停顿在了床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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