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1我今晚会被自闭症连环杀手捅死吗?(7/8)

    冬应却似被责难的孩子,浑身微震,立即半垂黑眸。「那把枪没子弹了。」

    阿默边装回义肢边呢喃,「对??但你当时不知道,你冲过来挡在我面前。若那把枪有子弹,你就已经si了。」

    「假设没有用,而救人本能也不是我能控??」

    阿默不懂为什麽冬应的反应似在受责难,他明明是全然的感激与感动,他只恨自己表达不清。

    「不管那是什麽都好,呃??谢谢你,你救我不止一命,我就不骂你快喷光我的水了。」

    阿默说毕忽地有点害羞,边抓发边低头,耳背变红。

    过去半小时,冬应把自己的命像废纸般抛进风中,但染上绿血地孤身站於车顶、或只以八发子弹去以一敌六,的确像个手抱幼童的战神——博士选他上车是极对的。

    阿默不懂得应付如此浓郁的氛围,因为说真的,跟救命恩人说完谢谢之後还可以讲什麽?

    况且,这并不是个心跳如擂鼓、增进同夥情谊的好场合。

    阿默更接近车祸现场,仔细观察昏迷的两人,确定他们并非三个月前偷溜上火车那初见马贼。他弯腰捡起手枪并打开弹匣,不是子弹卡壳,的确是弹匣全空了。

    啊,这种枪的子弹很难找呢??

    阿默还是会把自己能构上手的武器都收好,如今还能用的枪械、子弹跟食物一样珍稀。

    在自主式智能武器普及後,手枪、手榴弹这些手动式武器早被淘汰销毁,以金属物料重制其他新cha0玩意,因此不管是旧式武器或子弹都很罕见,在末日後极为抢手。只要一枪在手,五、六个毫无实战经验的乌合之众都够胆自称马贼团了。

    博士不再鸣笛催促,但拉开了新添裂洞的窗,看向这边确认一切还好。

    博士的耳侧正在流血。

    阿默转过去向博士挥挥手,示意他们现在就回车。

    肾上腺素的激浪褪去後,极端疲劳从阿默脚踏的泥地中萌生、爬出,沿腿一路向上爬,将他围綑与掳获。

    阿默对冬应涌上无尽感激,还怀着si里逃生的激动、以劣势战胜的满足感,每每瞧向冬应便生出欢喜,却又忽然对这粗鲁cha入的闹剧生厌yu吐,哀乐相交。

    他看了浑身浴血的马贼们最後一眼。

    今天这群「散装马贼」中可能有几个会si、也可能全员存活,但也应该身负重伤与y影了。

    被溅上星星点点血w、画上黑se月亮般巨大车轮痕的草原上,阿默与冬应一前一後步往火车。

    又游击战又追火车後,他们已累到没心思说话,汗sh得像头牛。

    阿默仰头,看到车顶上东歪西倒的屍t,又看到小熊掌被塞进栏杆,像个半腰被卡住的布娃娃。若植物人能有表情,此刻肯定是怨恨。

    ??冬应你认真的?

    阿默大叹一口气,「啊,忘了马贼吧,要杀了你跟博士的是我。」

    阿默身上有gu挥之不散的淡淡臭味。

    冬应一开始以为是菸味,慢慢发现并非如此。

    马贼之战已过了六天,他们的伤都好得七八了。

    今早,冬应刻意放缓速度地吃完早餐後,阿默还是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冬应清理好台面,扔了垃圾,坐回熟悉老位置上,把双手搁放在桌面上好好等待。直到窗外闪现闪隐的泥se长河都不知道追上火车多少次了,阿默还是没出现。

    那是??湄公河吗?

    冬应与阿默的房间相对,共享的走廊墙上镶了一张已黯h模糊的路轨地图。冬应上车之地是俄罗斯,计上日子与风景,如今应到了寮国的磨丁边境。

    地图上的寮国被一条蓝se粗线所贯穿,而真实的河是泥hse的。

    二百年间,地球的第一大宗教是智核教,祟拜人工智能之神。智核教在自主式科技主导的末日之战後被多数信徒摒弃,声望已大不如前,在真光教崛起後,智核教亦被称为「旧教」。

    然而,地球各地标仍有大大小小的机械神像,愈是大型的,愈受战争pa0火所摧残。

    湄公河旁有一座歪斜的巨型神像,右身被pa0弹轰穿,余下大洞。

    屍块早已不知被河水送到那处。昔日辉煌如神像的金属外壳,被时间之河洗刷而逐渐黯淡。神像材质是不锈的,足以上千百年孤独地守望河岸,但pa0火黑痕与裂痕代替了锈迹。

    祂的双眼曾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晶t,如今无光,仿佛失去了理解世界的能力。祂似末日後的人类般残缺不全,右臂只剩下一截,左手依然向前伸展,似在最後时刻还试图抓住什麽,但无论是祂的系统还是结构,都无法支持这样的努力。

    神像的歪斜姿势透露出一种无奈的悲壮,因此,围拥着祂的杂草、野花也格外乖巧安静。泥h河水中,那倒影更加虚幻模糊,b它本身更似幽灵。河水依然流淌,但这座人工智能神像再也无法感知、记录这片土地上的流逝变迁。祂的存在就是一个关於智慧、崇拜与衰亡的故事。

    而博士说得对,火车与星舰的确很不一样。

    他第一次睡有脚的床,而白噪音与白噪音之间竟如此不同——在星舰上催哄他入睡的空气过滤机的轻微嗡鸣声,如今转成规律的火车心跳声;躺在床上会感到逐渐爬上皮肤的震荡,又跟星舰上如驶入si亡的永恒平稳相反。

    每当冬应害怕继续平躺或入睡,会放任震荡慢慢覆盖全身时;每当他听到星舰舰壁的「咚啪——咚啪——」撞击声时,便会起床,先辨认地图上的糊字,看无聊了,便漫无目的地散散步、到处坐。

    他在深宵曾坐过阿默的老位置,好奇那金发男人眼中看到是什麽风景。

    阿默眼中的他,这个奇怪孤僻,又有si愿的新同事,恐怕像误进陌生子g0ng的又一具活si人。

    阿默是睡懒觉了吗?

    冬应多坐了一会儿便决定去找同事。

    他先去阿默的房间,敲了敲门没有回应,便尝试推门。门没有上锁。

    他们的房间格局相同,从门缝刚好能看见床——阿默不在床上。

    冬应把门缝推大一些,阿默根本不在房内。他不禁想起博士吩咐他进行的「秘密任务」,此时正是绝佳之机。冬应考虑了两秒,决定还是先去找阿默要紧。

    冬应走到露天小通道,三步并两步踩上马蹄铁,眼睛堪堪露出车顶外便前後看,阿默不在车顶。原来,火车到达不同地方时,风的气味亦会随之改变。

    他走到子g0ng间、天t营、热裂变间、植物人的田??最後在温室看见熟悉的金发背影,冬应常经过温室却从未踏进此处。

    温室的门半掩不掩,金发同事正蹲在角落处,专心地从田中拔起什麽放进塑胶袋中。

    暖和光管照得泥土澄h一片。光源打在点滴管上、塑胶水桶等自动浇水装置上再反s,令室内温度似b原本更高。连阿默的脏金发都显得不脏了,金se浅了好几度,还在发亮。

    冬应看了好一会儿,直到闷热cha0sh的空气让他呼x1有点堵,才敲了敲墙壁。

    阿默被吓到般霍地转过头来,冬应看到他额上有黑泥。

    怕是用手背擦汗时沾上的吧?而且耳边cha了朵??粉红se蘑菇?

    一时之间,两人都怔怔看着彼此。

    阿默先一步回过神来,「几点了?!抱歉抱歉,你等很久了?我本来以为很快会ga0完的!你再等我一下?」

    肯定是脚踏地球土地後长出了久违的安全感,又从中滋生了跟藓苔般快速蔓延的好奇心。

    冬应进入温室深处,小心翼翼地走在只容一掌的田间狭道上,到达金发同事身边。阿默抬头看他一眼,便微笑着垂眸,温柔拨起扁伞蘑菇在土上弹了弹再放入袋中。

    簪在阿默耳畔的伞菇像扶桑花般柔软摇曳,本该觉得突兀,却粉得像朵花般煞是好看。

    冬应看了看壁垒分明的菜田,连半个菜品都认不出来,只觉小巧温室井井有条,而neng脆翠绿的迷你蔬菜只消看着就令人喉头乾涸,亟yu喝水。

    在冬应的额头微微出汗时,阿默突然对田地发声:「星舰上也有温室吧?」

    冬应不知阿默如何猜出他的来处,许是夜深人静的徘徊脚步声、许是眼底下渐深的黑眼圈,又或是对母星的一切都缺乏常识。他与土地没有脐带连结、泥土孕育不出他的乡愁。

    「??也有植物园。」

    听毕,阿默g起的嘴角便多了一分得意自满,哼嗯两声。「也种菇吗?我猜你们也是用咖啡渣种的。我告诉你,用咖啡渣种的味道最好了!你之前最好有吃光我种的蘑菇??」

    呀。

    冬应还以为「跟博士共进晚餐」是禁忌话题,想不到金发男人随x地提起。而且,大概博士烹调植物人r0u的方法只有一千零一种——n油蘑菇汁。「蘑菇的味道不错,谢谢你。」

    「你当时还有心思去想蘑菇好不好吃啊?」阿默似在讲秘密笑话,这次笑得连眉眼都弯了,挤出三道眼尾纹。「为了我的自尊着想只能当你说真话吧!咖啡渣土是我自己调的,还加了木屑、肥料那些??啊,之前想过种咖啡树,可惜最矮的阿拉b卡都有七米,车厢挤不下,又不能种上车顶。咖啡树首先是受不得晒啊??」

    阿默边说边站起来,手持的袋子看上去轻飘飘的,小黑田的产量非常有限。

    金发男人侧侧头,忽地认真凝视他,一滴热汗从额角斜斜滑过鼻梁,「我都不知道跟你说这麽多g嘛。你看着就是双手没沾过屎水的富家公子啊?」

    冬应还在想到底这突然的挑衅是为何??

    金发男人就掏出了一朵菇伞长得肥硕、菇柄又特别长的蘑菇,然後伸直手臂??

    自然地把蘑菇簪在他的耳边。

    自然地拨弄蘑菇的形态。

    自然地捋他耳际的乱发。

    冬应特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,眼睫上凝聚的微细汗珠沾上眼底。

    他绝对是热出幻觉了,不然怎会看到男人二话不说把蘑菇像簪花般cha上他耳畔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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