仓廪实(2/2)
“半柱香后，我会过来再问。若是没有结果，再燃半柱香，再来问。”
众人齐齐看向陆玉。
“请讲。”
陆玉眼神锐利，扫视趺坐在食案前的粮商们，“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她起身，留给粮商考虑的时间。
“有这想法的，最好藏好自己，不要露头，否则本王立时抓了你，杀一儆百。”
“喏。”
众人纷纷攘攘，群情激奋，对陆玉表现出的强夺之态颇为不忿。
像这种从商熟练的必不是初次从商，陆玉又问，“他家是哪里的？”
他坐的笔直，与陆玉对视丝毫没有惧意。陆玉不动声色间，锁定这群人的带头人，便是这吴信。
“殿下，单也签了，我等可以离开了吧。”
“商户想要赚大钱，这无可厚非。只是在这大难当头，也要掂量掂量，有命赚钱没命花，赚这么多还有意义吗？”
陆玉作揖，“谢诸位体谅。”
陆玉总觉得这人气质见识都不像寻常商户，“后面查一下他的背景。”
“高于原价五倍的粮价，我确实出不起。我想，你们心中也有数。你们真的敢要这么多吗？战事结束，叛军打退，你们不怕我找你们算账？贻误军机，不怕朝廷找你们算账?”
“若是谈不成的话，殿下真的打算对他们动手吗？”
“这不清楚，需要调一下他的人事录。”
赵老者略略不耐烦，“殿下，我等可以离开了吧。”
“绾儿，送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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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下是何形势。我不必赘述。只一条，梁阳军败了，你们会有什么好处？”她陈晰利弊，“在坐的各位心知肚明。你们所要的也不过是钱财而已，我有，我出，我买。”
她拂袖退入后堂。
她一锤定音。
还不到半柱香时间，仆从从前厅来后堂寻陆玉，“殿下，使君们想要见殿下。”
众人屏神，忧心忡忡地等待。
“殿下，真的能行吗？”治粟员们无不担忧。
她威逼太紧，众人如鲠在喉，如坐针毡，已不愿在王府多待一刻。
她强势出击，不再虚与委蛇。
“若是你们同意，那皆大欢喜，若是你们不同意……”
她忽而睁开眼，问郦其商，“吴信是梁阳人吗？”
“不过，我想大家都乐于用体面的方式解决。”她话里有话，没有详说。
郦其商隐怒，“国难当头欲发横财，不可饶恕。”
“不是，前几年来梁阳定居，没几年就把生意做起来了。很是有生意头脑的商人。”
陆玉举杯，“今夜惊扰诸位了。我之过，自罚叁杯，请诸位恕罪。”
“郡王殿下，您这是耍着我们玩呢，您干脆直接抢算了……”
“莫急。”陆玉喊出后堂的治粟员，大家带着签单上堂，“我军治粟员已在此，今夜便可完成签单。”
众人彼此虚虚交换眼色，眼神闪烁。
“今夜还很长。大家留在此商量商量。”
凭证订单在手，陆玉满意的看了看签下的单子，示意治粟员们收起，“今晚辛苦各位了。单据在此，不可反悔，否则按违反交易律例处置。”
仆从上前，点燃半柱香，青烟细细袅袅升腾。
陆玉闭了闭眼，“等。”
赵老者手一扬，“不必多言了，陆郡王，你这般对待我们，还有甚可说的。我等虽是小小商户，但也有拒绝交易的权利。今日你便是抓了我下大牢，我也不愿将粮食卖于你。”
“这次粮商们狮子大开口起价，就是他带头的。”
“自然。”
陆玉眼中浮起笑意，打了个响指，门外，刀斧手有序齐整退下。
“殿下，您虽是殿下，但大魏王法犹在，如今战事还未有前程，您便做这些寒人心的事，梁阳百姓不会认您的……”
陆玉嘴角微勾，将酒盏放下，盏中浊酒液摇荡，映出烛火下她模糊脸庞。
粮商们脸色更加闷闷不悦。没想到她这般雷厉风行。方才在讨论时，其实十八位粮主并没有一心，有人确实打算按这个价格做成这单买卖，也有人随大流，想着先应下来，明日再议。谁知陆玉咬死了今夜，把所有不确定都按了下来。
“我们所出的价格，不是小数目，郡王当真有这么多财银买下我们的储粮？”
这下原本安静的粮商们躁动起来。
“各位，我今夜请你们来，没打算和你们好商好量。我愿意出高价买下你们的粮，你们也得卖给我。”
吴信侧眸望向主座上的陆玉，“郡王当如何，要将我们全部斩首吗？”
后堂，治粟员们都在等待，郦其商也来了。
“或许你们这其中甚至有人可能在想，梁阳就算沦陷了，但是自己手握万贯，颇有家资，投降叛军，用钱财打点，不论在哪里一样能保住自己的富贵。”
诸人身前食案上的菜肴凉透，酒亦是一滴未动。
“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他？”
“陆郡王，哪怕您在梁阳是一城之主，这天下还认一个理字，您要是硬抢，不如把我们全家都绑了，把梁阳所有商户都绑了，白白送于你……”
吴信出声，“既然郡王直言不讳，那草民也欲直言。”
众人垂下眉目，各自思索，随后彼此间悄悄交头接耳。
陆玉极轻的叹了一口气，轻轻摇头。
她连饮叁盏，以示净杯。
陆玉回到谒舍，众人神色各异，吴信起身拜了一拜，“殿下，我们商量好了，愿意以叁倍粮价出于殿下。以微薄之力助梁阳一臂之力。”
堂下人举杯做做样子，懒于接受她虚假的赔礼。
“我只能出得起原价叁倍的粮价。”
陆玉静了静，“吴使君说的对，本王没这么多钱。”
她唤来仆从，“为众人斟酒。”
堂下，其他人不言语，默认赵老者的态度便是他们的态度。
“明日，本王的人便会凭单上门取粮。”
方才嘴上已经答应，如今不得不签了。
陆玉伸手下压，示意众人安静。
他们方才险些被陆玉说服。吴信说得对，若陆玉夸下海口，自食其言，自己岂不是交了粮又分文没赚到？他敢大喇喇威胁自己入王府，若是赖账，他们又能找谁说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