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年明月夜 第24节(2/2)

    第36章

    李楹抱着弓，这旧弓很沉，她气喘吁吁，一路小跑，才追上崔珣。

    猫鬼, 据说是巫蛊的一种，行巫者将活了二十余年的老猫杀死，然后以符咒将它的魂魄困住, 每逢午夜时分，以自己的精血和硕鼠祭奠, 如此养了数十年后, 老猫魂魄便会受行巫者操纵, 去害行巫者要害的人。

    “应是如此。”崔珣道：“猫鬼被巫术饲养数十年，已成恶魂，恶魂最喜虐杀比其弱小之物, 故而那猫鬼虐杀了乌鸦，又想去吞食你的魂魄。”

    崔珣默然无语，李楹也没说话了，荒林中只剩下崔珣乌皮靴和李楹重台履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，两人安安静静走了一会，忽然李楹说道：“崔珣，很重。”

    鱼扶危怔愣，他辩解道：“某没觉得自己很了不起，反而是公主你，和这样一个过街老鼠搅合在一起，不嫌脏吗？”

    “还他。”

    崔珣怔了怔，李楹又道：“你扔了，我也会捡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拉不开，那也是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，猫鬼。”

    他此话一出，自己都觉得无法说服自己，他就算能通阴阳两界，但充其量也只是个商人，这天下能通阴阳两界的商人又不止他一个，崔珣哪里会因为这个借口不杀他。

    李楹低下头，嘴角浮现一丝浅浅微笑，她又问：“崔珣，我们去哪？”

    鱼扶危心中高兴，他呵呵笑道：“举手之劳，何必言谢？”

    崔珣清瘦如竹的手顿在了半空。

    鱼扶危张口结舌，他想反驳，但不知道如何反驳，片刻后，才苍白无力的说道：“那是因为……因为他需要某给他找一些别人找不到的货物。”

    鱼扶危无奈，他将铁弓递给李楹：“某真不知道，公主为什么对个声名狼藉的奸佞那么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他的弓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崔珣顿住脚步，月色

    石屋藏在荒林深处，十分偏僻，旁边并无其他房屋，屋墙是用粗糙石块堆砌而成，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，乍一看就像猎户搭的小憩之所，但夜幕中，微弱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屋墙旁的硕鼠尸骨上，屋内也没有任何烛火，这让石屋四周都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阴冷气息，李楹不禁打了个寒颤，她在害怕。

    李楹喃喃道：“所以我们方才见到的没有心脏的乌鸦，也是猫鬼所为？”

    鱼扶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：“崔珣的事？”

    李楹问：“那猫鬼扑到我身上，也是想吃我？”

    他一言不发，重新往前走去，李楹抱着弓，说道：“我方才和鱼传危说了，让他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你坏话了，我不爱听。”

    崔珣不露声色的挡在她前面，他低声说道：“拉住我衣服。”

    李楹闻言，只是轻笑：“鱼扶危，假如崔珣真像你说的那么坏，早在你在他家中说他坏话的时候，他就给你抓进察事厅了，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，奚落他拉不开自己的旧弓？”

    李楹摊开手掌：“把崔珣的弓，给我。”

    崔珣听罢，他沉默了下，说道：“天下人都在说，你管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怪不得刚刚那只野猫, 在火石微光照耀下都没有影子, 原来那不是活猫, 而是一只猫鬼。

    崔珣颔首：“想必是猫鬼吃了乌鸦的眼睛和心脏, 又驱使尸体飞行，其余乌鸦才会惊慌失措，迫不及待逃出荒林。”

    崔珣看着枯叶上的血迹，血迹一路绵延往前，他道：“顺着这血迹，便能知道答案。”

    鱼扶危懵在当场，李楹没再理他，而是抱着崔珣的旧弓，转身离开他的视野，半晌，鱼扶危才回过神，他攥着手中明珠，回过身子，看向那提醒李楹黑猫的摊贩，那摊贩神情依旧木然，好像什么都没看见，什么都没听见一般，鱼扶危莫名心头一阵火起，他将算袋扔给摊贩：“全买了。”

    鱼扶危回过神来，他道：“这是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血迹一直绵延到一个石屋处。

    李楹接过铁弓，她敛眸：“鱼扶危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？”

    鱼扶危语塞，李楹又道：“你以后，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他坏话了，我不爱听。”

    李楹的语气和以往不太一样，隐隐带着一丝大周公主的威仪，鱼扶危愣了愣，然后接过这颗明珠，李楹见他收下，于是道：“我的事了了，接下来，我该和你谈谈崔珣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这是她第一次直呼鱼扶危的名字，而不是尊称他为“鱼先生”，鱼扶危一怔，李楹道：“你是不是觉得你以商贾之身，当面奚落一个声名狼藉的奸佞，很了不起？”

    猫鬼！

    鱼扶危愣了下，然后说：“这把弓，他连拉都拉不开，公主还要还他？”

    “那不是野猫。”

    下，李楹捧着铁弓，仰头看着他，眸光清亮，宛如晨露，崔珣定定看着她双眸，然后抿了抿唇，从她手中接过旧弓，继续往前走去。

    崔珣停下脚步，望着那把旧弓，双眸冷淡如霜雪，半晌，才伸出手，去碰铁弓，还没碰到，李楹却抢先说道：“不要扔。”

    “管到一个是一个。”

    李楹摇头道：“他只是不想和你计较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你救我之恩。”

    两人透过半开的木门，窥见石屋内场景，只见石屋内一团漆黑，而那一团漆黑中，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瞳孔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崔珣道：“地上，有血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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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不是野猫，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李楹回想方才惊险一幕, 不由后背发凉, 如果她咽喉被猫鬼咬破，下场大概和那几只乌鸦没什么两样, 她道：“我记得前朝宫中曾经发生猫鬼之祸，所以大周律令规定, 蓄造猫鬼及教导猫鬼之法者，皆绞；家人或知而不报者, 皆流三千里。是什么人，敢冒着被绞死的风险，饲养猫鬼？”

    李楹定睛一看，枯叶之上，是有滴滴殷红血迹，她恍然：“是方才那只野猫的吗？”

    “收下。”

    崔珣眼眸仍然是以往那般古井无波，苍白如雪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，李楹唤住他，将弓递给他。

    李楹忙点了点头，她伸出手，轻轻牵住他的黑色鹤氅，然后跟在崔珣身后，挪到石屋虚掩的木门处。

    然后他收回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