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年明月夜 第43节(2/3)

    阿史那迦泣道：“我害怕兀朵姐姐，所以我明明喜欢他，但是他被虐待了整整两年，我却从来不敢为他说一句话……我就像兀朵姐姐说的一样，是个没有用的人……”

    阿史那迦吓得一激灵，马鞭不由自主就加大了力度，崔珣身上单薄衣衫都被抽裂，一道道狰狞血痕覆盖上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，阿史那兀朵不喊停，阿史那迦也不敢停，马鞭一下又一下，重重抽在崔珣身上，殷红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流下，滴落在地上的皑皑白雪之上。

    阿史那兀朵顿悟，她笑吟吟道：“他想做苏武，我就偏不让他做，我要让他名声败坏，我要让他除了突厥，天大地大，再无处可去！”

    但就算他看不到她，也听不到她，她还是有些话想说。

    “你的意思，只要散布流言，就能让崔珣和李陵一样，再也没有办法回去？”

    一道道新旧叠加的可怖伤痕，风雪中，他被吊起的单薄身子就如同伶仃白鹤，分外孤清。

    漫天风雪，李楹不由看往身旁的阿史那迦，执念所化的阿史那迦捂着脸，双膝跪在地上，哀哀哭泣，她嘴中喃喃道：“是我对不起他……”

    “死还不容易么？若一个人真的想死, 有很多办法可以做到，绝食、咬舌、割腕, 都可以，但是崔珣并没有, 所以，他根本就没有存着死志。”

    阿史那兀朵说到做到，流言散布回了歌舞升平的长安城，崔珣至此，污名满身，而此时的他，仍然在大漠风沙，于阿史那兀朵的酷刑中苦苦支撑，他不知道，在他咬牙熬着一下又一下狠辣的鞭笞时，他已经成了博陵崔氏，乃至整个天威军的耻辱。

    阿史那兀朵疑惑道：“若他不想死, 为何不肯顺从我？又为何平白无故受这么多罪？”

    她又说道：“这天下，不是没有一个人能救你，也不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救你，我会救你的，我一定会救你的。”

    她性情愈发暴躁，下手也愈发狠厉，她折磨崔珣的身体, 也折磨他的精神，但她又找了最好的医师, 用了最好的灵药, 不许崔珣死, 她对崔珣的执着在王庭人尽皆知, 谁都知道, 若有人能帮兀朵公主驯服她的莲花奴, 那就会得到数不清的荣华和富贵，从此平步青云, 直上云霄。

    也许在她递给他那碗羊肉汤的时候，他心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对人性的希望，在突厥一场场永无止境的刑虐中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和的善意，但很快，这温和的善意，就被善意的主人亲手践踏，只送给他一鞭鞭惨烈的鞭笞。

    “阿史那迦那个没用的东西，连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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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冬去春来, 阿史那兀朵仍然没能得到她想要的求饶。

    金祢首先动了心思，他逃到突厥这么多年，除了一个虚名的左贤王，他并没有得到什么，尼都可汗始终不信任他，他如果想拥有更多的权力, 就必须要讨好尼都可汗最宠爱的女儿，阿史那兀朵。

    阿史那迦慌忙住了手，她握着沾满鲜血的马鞭，整个人都在发抖，阿史那兀朵鄙夷的看了眼她，然后缓步走到崔珣身边，崔珣被这一场残酷鞭笞凌虐至气若游丝，他垂着头，脸色是纸一般的惨白，阿史那兀朵漫不经心的揪了缕他散落在背后的墨发，扯了扯，崔珣被迫仰起头，阿史那兀朵看着他惨白脸庞笑道：“你被抓来突厥这么久，有一个人来救你吗？”
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阿史那兀朵终于说了声：“好了！”

    “在这天下，就没有一个人能救你，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救你，你只能做我的，莲花奴。”

    她哽咽，但坚定的望着崔珣，一字一句说道：“崔珣，你就是你，你不是谁的莲花奴。”

    金祢颔首：“有人说，李陵当时是诈降，他想着有机会再逃回汉朝，不过之后，汉朝俘虏传出一个流言，说李陵在帮突厥练兵，汉朝皇帝震怒，杀了他的母亲妻子，这诈降就变成了真降。李陵终此一生，都一直留在匈奴，再也没有回去过。”

    “所有人都放弃你了，你的家人，你的君王，所以你受这么多罪，是何必呢？”

    她一时间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心痛，泪水也终于忍不住簌簌而落。

    “怎么断了他的希望？”

    可她只是一个入了阿史那迦记忆的意念，崔珣根本看不到她，就算她再怎么为他伤心，他都看不到她。

    “派人去被俘的大周百姓中，散布他投降突厥的流言，然后将这些百姓放回，让他们将这个流言传遍整个大周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
    他对阿史那兀朵说道：“其实, 崔珣并不想死。”

    在她的催促声中，阿史那迦不由茫然上前两步，发着抖，握着鞭柄，马鞭毫无章法的往崔珣身上挥去，她不想伤害他，鞭梢轻轻落在他身上，只留下红印，并没有留下多深伤痕，阿史那兀朵又不耐烦道：“你是没吃饱吗？”

    “知道，他打仗很厉害，但是没打过匈奴单于，被俘虏后，就投降了匈奴，还娶了匈奴公主。”

    李楹咬着唇，泪水不由在眼眶中打转，她不顾一切，就走上前去，她踮起脚，想去解开捆绑住他手腕的铁链，但不出所料的，她手指从铁链穿过，根本碰不到铁链。

    金祢道：“汉人有一个词，叫死节，就是用死来保住自己的名节，不管李陵是诈降还是真降，他都降了，汉朝上到官吏下到百姓都在骂他，陇西士人也以他为耻，骂名几百年都未曾停止，与之对比的，是苏武放了十九年羊都不投降匈奴，被百姓夹道欢迎，成为国之英雄，崔珣他，是存着做苏武的心思呢。”

    第66章

    阿史那兀朵若有所思，金祢又道：“公主知道汉朝的李陵吗？”

    “大概是，还存着逃回大周的希望吧，假如他投降了突厥，回大周就会被以叛国罪论处，身首异处，他若还想回大周，就不能投降。”金祢撺掇道：“但倘若公主断了他的希望，他就会不得不降。”

    李楹心中怆然，她看到阿史那迦和阿史那兀朵都进了汗帐，汗帐外只留下仍被绑住双腕吊起的崔珣，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，玉石一般的身躯上如今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