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节(2/2)
近看，才注意到闻亭丽不只额上有汗，脸蛋上还有两个被蚊虫叮出来的小红包，看样子，她在树底下等了许久了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，他这么快就向她索要了“报酬”，而且是以一种平视她人格的，光明正大的方式。
安葬完父亲后，闻亭丽成日闭门不出, 整整消沉了十来天, 这才强打精神在新租的寓所里请黄远山几个吃饭。
方达忙推开车门下了车。
在后头的评奖环节中，闻亭丽不负众望拿下了“沪上之花”的冠军。
“凶宅嘛, 估计是长久租不出去才降价。”黄远山立在窗口向外张望，“刚才开车进来都没看见几个杂货铺。咦, 闻亭丽, 对面那排房子是做什么的？怎么有点阴森森的。”
陆世澄帮她的这个忙，对她来说就像一座迈不过去的大山。
“比赛完就来了。”闻亭丽声音有点沙哑，“这次的事多亏有陆先生帮忙，明早家父就出殡了，在那之前我想当面向陆先生道谢。”
“方先生好。”
闻亭丽在如雷般的掌声中下了台，董沁芳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她闻亭丽就是为演戏而生的，当初在秀德中学第一次看她演话剧我就知道她有这天赋！”
“好像是一间废弃的厂子，听说夜里经常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，所谓凶宅就是因此而得名的，大家都不愿意在这附近租房子。”
“麻烦方先生帮我把这份礼物转交给陆先生。”她解释道，“这是今晚‘沪上之花’冠军的奖品，仅此一份，是清末一位青浦的老绣娘绣的顾绣，手艺相当不俗，希望陆先生别嫌粗陋，当然陆先生帮的这次大忙，绝不是这样小小的一份礼就能回报的，我只是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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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间，一个女孩从树荫里闪身出来对着车内喊了声：“陆先生！”
“闻小姐是来找陆小先生的？来此多久了？”
她心里从未这样轻松、庆幸、释然。
“好。”她十分慎重地接过了方达的名片, 有点迫切地说，“一忙完父亲的葬礼，我就跟方先生联络。”
话讲得这样聪明，态度又这样尊重，闻亭丽来时心里的不安和沉重, 早已被一份踏实感和使命感所取代。
方达微笑：“若是为了秋华公司的事，闻小姐不必有太多顾虑，陆小先生曾有过交代，陆家名下另一家糖果公司近日准备上市一款梨汁糖水，为促进销量，正计划找人打广告，如果闻小姐不介意，可以考虑免费帮这款梨汁做一年的广告，敝公司会深感荣幸的。”
黄远山在台下感慨万千：“真是个疯子！只要她往聚光灯下一站，她连自己是谁都能忘记，谁能不被这种忘我和专注所打动？
她几乎一瞬间就卸下了思想上的沉重负担。
碰巧闻亭丽拎着开水瓶从外头进来, 循声往外一看。
车内坐着的却不是陆世澄，而是方达。
他循声向外一望，认出女孩是闻亭丽，她穿一件寡素的黑缎宽身旗袍，头上戴着白，面庞清瘦了不少，五官愈发夺目，只是身上太瘦，乍然从树影里走出来时，像一抹飘渺的影子。
“我愿意，别说一年，为贵公司免费打上两三年广告都可以。”她高兴得语无伦次，“明天忙完丧礼的事，我可以马上跟贵公司签订合同。”
她在东华楼订了熟菜，又到附近买了水果和冰镇汽水, 整整忙活了一下午, 布置出一桌温馨且丰盛的晚餐。
不用说，明天将有不少报纸自发报道这场演出，欣欣的热度将持续好一段日子。
观众们看在眼里，愈发卖力地鼓起掌来，这姑娘最近的遭遇换到谁身上都会脱一层皮，但刚才的表演精彩到让现场所有人一度忘记了所有烦恼。
“有什么话，我可以替你转达给澄少爷。”
这样重的一份人情，也不知何时才能还完。
“闻小姐节哀。”方达体谅地点点头，“非常不巧，今晚陆小先生手头有要紧的事在忙，大概要夜里两三点钟再回来，如果闻小姐不介意，可以进公馆里等。”
一辆罗尔斯·罗伊牌轿车疾驰而来，陆公馆的铁门缓缓向两侧打开。
“闻小姐。”
“居然还有电话和唱片机！哇, 阳台也不小。这样好的三间房, 一个月只要二十五块大洋？”
方达笑着说：“那么, 等闻小姐忙完手头的事，请尽快到曙光大厦来商谈具体事宜。凭闻小姐现在的名气，由你来打这个广告, 销量准会不错。”
闻亭丽到了车窗旁才发现陆世澄不在车里，她掩饰不住失望的神色。
当晚，陆公馆外的林荫道上。
朋友们为了帮闻亭丽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, 专门只聊些轻松的话题，高筱文手里端着一杯果汁,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参观。
闻亭丽滞了片刻，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，边笑边点头：“我愿意！我再愿意不过了！”
这次的事, 幸亏有几个好朋友全程陪伴在她身边，否则她纵算不死也要脱层皮。
那太晚了。对于忙了一天的陆世澄来说，那只会是一种打搅，何况她还得回去守灵。
闻亭丽将手中的一个锦盒郑重其事奉给方达。
“陆先生正是这么交代的。”
闻亭丽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，踟蹰许久，不禁又问：“不知陆先生明天是否有空见我一面？起码让我当面谢他一回。”
就连原本只是过来看看热闹的过路人，也都心悦诚服为闻亭丽鼓掌。
谢幕时，闻亭丽泪流满面。
诚然，在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之后，她已经相当了解陆世澄的为人，他不会借机向她提任何要求，他甚至不大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，但他毕竟在危难时刻向她伸了一把手，这让她在感激之余，心头也压着一块巨石。
“这是陆先生的原话？”
方达赶忙收下锦盒：“闻小姐多虑了，陆先生绝不会嫌粗陋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