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3、第一条鱼·人王(2/5)

    施子真双眸色泽浅淡如冰雾,一眼便看出了书元洲身上深重罪孽,生机因何流失至此。

    他惨笑了一下,喃喃道,“恭喜师兄再度进境。”

    施子真听了他这话却无悲无喜,连眼睫都分毫未动,书元洲袖口抹了一把嘴角血渍,也不再多言其他,直接道,“师尊飞升之前曾说,无情道需得自行参悟,并无捷径。”

    施子真走出悬云山大阵,在书元洲面前站定,见他已经痛苦地匍匐在地呕血不止,便缓缓收敛起了灵压,至此,那笼在灵光中看不真切的迭丽眉目,才算露出真实艳若红莲又酷烈如冰的真容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隔着比天堑还深的深重罪孽,远得他在她身边,却不敢伸出手,而他的昔日少女,心中只剩弥漫着脓血的伤口,还有情爱也无法抚平的仇恨。

    无情道,是世间最强,亦是世间最难,最开始,它要人断情绝爱,到后来,它又要人心怀情爱,甚至去品尝□□,最终释怀,方得大道。

    可人有七情六欲,生来便由情感编织五感,要舍弃难,要舍弃之后再拿起难,要舍弃之后拿起,却再放下,这世间……又有几人能够做到?

    此种境界世间万物皆能为其所用,甚至能够干预轮回,逆转生死,灵压若不刻意收敛,普通人已然无法接近,就连低境弟子,也已经因为他周身灵压,无法在他面前站立直视了。

    他垂眸,不带半分悲悯地看着昔日师弟,开口声音如万千冰凌齐齐跌落在地,直激得人后脊酥麻,“你何至于此。”

    书元洲离开宗门多年,却还是穿着悬云山的制式的衣袍,可见他对宗门,始终念念难忘,他其实也想要回到这里,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,做他人人钦慕高高在上的济光仙君。

    难若登天,亦是每上升一层,能力登天。

    书元洲继续道,“师兄,你记得小时候吗,你最开始,并不是如此性……”

    她那样哀求他救她,她不想死啊,她枯瘦如骨的手指抓着他,轻而易举地把他拉下了地狱。

    书元洲双手上染满自己呕出的鲜血,在施子真撤去灵压之后,终于能够抬起头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施子真终于有了反应,他这师弟自小聪慧,若不是始终心性难定,贪恋各界新鲜到处游走,或许现如今依旧与他于修炼之道上并驾齐驱。

    十丈红尘绞尽生机,施子真当真不懂,世间情爱,若以消耗彼此而存,有何意义存在。

    他最后眼神涣散,映着今日并不明媚的灰蒙蒙天气,死去的滋味书元洲从来没有想过,但他知道,他若死了,他的空云就能活了。

    他声音断断续续,“我可能参透了最终道法,却终究难以尝试了。”

    施子真自然不是刻意为之,他雪色长袍同书元洲身上穿着的,已经狼狈至极的衣袍,其实是一种制式,却不是一句天差地别能够概括。

    他声音越来越小,几乎气声喃喃,伴着他嗓子里面呛出的血,“无情道,需得勘破情与欲……方能……方能得道。”

    他见过很多人,遇见过很多种女子,他自认为几百年的寿数,看遍了世间风景,他便能安心回山修炼,定然能够超越师兄。

    跪在大阵之外的书元洲嘴角鲜血溢出,他早已经是强弩之末,只吊着这最后一口气,要见施子真一面,却在见到人时,便几欲因为他的强悍而被辗轧致死。

    施子真摇头,书元洲嘴角血迹不断流下,眼中也渐渐灰败,最后说道,“师兄,你试试吧……”

    他缓步迈下碧云石阶,纯白的鞋履多年依旧纤尘不染,落在地上无声无息,如清风拂过大地,身上衣袍无风自动,周身都笼着只有修者能够看到的淡淡灵光。

    有弟子实在好奇,从未见过活着的八境修士,咬牙抬起被灵压压弯的脊梁,想要看上一眼,却还未等抬起头,便觉得内府血气翻涌,神魂都在战栗着叫嚣畏惧,连忙又低下头。

    书元洲自甘堕落的地狱。

    也是因为那一幕始终深刻,以至于后来书元洲在宫中找到了昔日那个少女之时,才会那般的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书元洲最后想起那年花灯节上,抱着五彩斑斓的灯笼,对着他羞赧期待,欲言又止的少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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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书元洲跪在地上,看向施子真,“师兄现如今参透了多少呢?八境向上,还可再进一步吗?”

    书元洲点头,片刻后说,“师兄,你可曾尝试将师尊留给你的那灵囊打开过?”

    可许是那天的灯光太迷离,斑斓色彩下的少女心声,他一眼便能看透,无需出口,已经明晰。

    但一脚入红尘,他身在泥泞中无法自拔,到如今,已然上天无路,入地亦无门了。

    他不能再为她去害谁,只能将自己的命换给她。

    不带魔族女子的魅惑,不带妖族女子的奸猾,没有修真界女修的高傲。

    只因他背负转生归一阵,这阵是上古邪阵,开阵必得以人生机神魂所祭,他将此阵背负自身,竟是要耗尽自身神魂,去换他人生机。

    只可惜他乃是个几百年不曾动过□□的木头,即便是动了心,却也从不知如何与人相爱,如何去靠近,去拥抱,甚至除了陪在空云身边,都说不出一句安抚的话。

    施子真垂头看他,眼中疑惑横生,却也并不开口催促。

    “师兄,”书元洲慢慢躺在地上,看着天空喃喃,“师尊给我们留下了启示,是我们……”一直没有发现。

    甚至因为年少青涩,她甚至还未沾染上人族女子的世俗,赤烈直白,也柔软含蓄,便那般不期而遇地敲在他沉寂已久的心头。

    他薄唇微动,“八境之上,步步登天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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