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零一夜 2012 第01夜慈善应从邻居开始 (作者:风行逍遥)(3/8)
圣诞树不应该像这个样子啊。
圣诞树应该非常大,上面应该有各种各样的装饰物品,每一个都应该有其特殊的含义。手工製作的特殊点缀品,有家庭成员的众多照片。有埃尔默的胶水粘贴的冰棒饰品,各种彩灯闪烁,棒棒糖和金箔饰品,顶部还应该放一个天使。圣诞树的底部周围应该放很多礼物,捆在一起也好,分散放置也行,应该多得甚至你想靠近圣诞树都不容易才行。
今年是我没有圣诞树的年。
以前我们通常会一家人外出,参观其中一个童子军圣诞树集会,挑选其中能够放在我家客厅中的最大、最完整的圣诞树。然后我们回家一起装饰它,播放圣诞歌曲,品尝蛋奶酒。我们会一起解开灯具,更换不亮的灯泡,重新安放一些装饰品需要的金属挂件。这就是我们一整天要做的事情。
但是今年没有。再也不会有了。
我意识到我停下了涂漆的活计,我在盯着圣诞树发呆。一长串油漆从我的刷子上顺着门往下滴落。小女孩静静地看着我,好像她能够理解我似的。
“你愿意帮忙吗?”我问道。
她看了看周围,似乎在问我是不是在和她说话。
“没错,就是你。”
她害羞地点头应是。我把手伸向我装涂漆工具的桶子,拿出一把小刷子。我指着门的下半部上的镶嵌板,对她说道:“你可以涂这里,板子周围的边缘。这里需要用你手里那样的的小刷子才能干好,要把油漆涂到缝隙里。”
她点点头,把她的刷子浸上油漆,开始沿着板子的边缘直接涂刷,干得真不错。
“干得真棒。就这样干吧。”我回身去完成上半部的涂漆,而且还得绕着她干活,有时候必须在她上方弓着身子涂漆。她看着我干活,而我也看到了一个小女孩顽皮的一面。当她开始后退的时候,我就不得不在门前进一步躬身下俯才能涂漆。
“嘿!”我假装生气:“你故意这样干的吧!”
她咯咯地笑出声来,显然故意不理我,继续干着她的涂漆工作。我的心微微地跳了一下,听到她的笑声真好。
“当你开始涂漆的时候,你就开始在折磨我啊。如果我没有挡着你的时候,你可以涂那两个铰链和踢板的边缘。”
小艾瑞卡点点头,继续仔细地涂漆,慢慢地而且专注地涂着边缘,然后再涂到铰链上。
当她仔细地修饰的时候,我自己已经跪在她的身旁,涂刷门的下半部。我们交换位置,这样我可以涂刷铰链附近的区域,而她可以完成底部的修饰。
“不错,”我给她做出了评价,同时伸出放工具的桶子让她把她的刷子放进去。我封住油漆罐,扯下防护胶带,后退着看看涂漆的效果。小女孩站在我的身边,她的金发再一次提醒我失去亲人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。
“很不错。你认为你的妈妈会喜欢吗?”
我低头看着小女孩,她想了一会儿,一丝微笑慢慢地从她的唇角扩展到她的整个脸颊。她点了两下头。
我把手握成拳头往下一击,就像我过去和女儿们在一起那样。她被我吓了一跳,身体往后一缩,然后看着我的脸一会儿,自己把手握成小拳头,将她的指关节和我的拳头对在一起。
随着黄昏的悄悄来临,我们在一起享受一天中最后的一束自然光线。凯茜走了出来站在我们身旁,对我们大加赞赏。“蓝色真棒,艾瑞卡的伟大选择。”
艾瑞卡停止欣赏她的杰作,转头看着凯茜,眼睛一眨一眨的,似乎她是次看到凯茜一样。她左右看看街区,然后走回房子里,坐到电视机前再也不见动静。
凯茜问道:“准备收工了?”
“没错。见好就收吧。”我收拾好我的涂漆用品,几个来回走动就把我曾经在这里的一切痕迹消除了。当然,前门、庭院和栅栏除外。哦,还有厕所,虽然这个只能算是小事一桩。
回到家里之后,我浑身上下清理一番,然后坐下思考着我所做的一切。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在心里徘徊,在别人的家里放肆一番的那一点点罪孽的感觉也爬上心间。但是一想到那个小女孩,还有她不得不经历的一切,让我觉得我能够做任何事情给予帮助都是值得的。
想着想着就发现自己的行为其实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,意识到自己对那些想尽力帮助我的人真的不怎幺友好。我决定尽可能进行补救,为我的电话找了一根新的电线,然后插进去把它连接接通。拿起电话听到了接通的拨号音,很好!
我製作了一份拨打清单,然后开始我的补救工作。一个一个地给我的朋友、邻居和同事打电话,就我的行为向他们道歉,感谢他们对我的关心。总的来说,他们都原谅了我的粗野行为,同时向我承诺说,如果我有什幺需要,他们都会帮助我。
只剩下几个电话没有拨打了,我停下休息一会儿,觉得奇怪的是对于仙蒂和艾瑞卡来说,这些人都去哪里了,似乎她们比我更加需要帮助啊。
我拿起电话拨到丹尼斯的家里,我知道这个电话可能会是相当艰难的。首先对把葬礼的安排留给了他们进行道歉,然后感谢他们所做的一切。虽然与丹尼斯谈话比较困难,但是和前岳母莎伦的交谈几乎让我累坏了。我们谈到了我们在医院里呆的那一段时光,守候阿罗娜甦醒。我一边听着莎伦伤心的哭泣声,自己也不得不稍微休息一下努力控制我心底汹涌的情感。即使在我离婚之后,我们仍然能够和睦相处,我也很高兴在那个灾难性的时刻我们都拥有彼此的陪伴。我答应过几天去拜访,但是她坚持说有一些文件需要我签字。
我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史蒂夫的,这个家伙是我大学三年的室友,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朋友。天的时候我挂了他两次电话,他又给我的手机发了至少一打有声短讯留言,这也让我耿耿于怀,更加难以忘记。此外,我给他打电话还有个隐藏的动机。
电话响了几声就转到了应答机。我感觉就像心里沉重的巨石被搬开了,一下子放松了好多,最起码不必面对他了。“史蒂夫,我是阿历克斯。对不起……”
“阿历克斯,我在,别挂电话,我在这儿。让我把这个该死的机器关了,别挂电话!”我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沙沙声,随后我们的声音的回声消失。“天啊,阿历克斯,我被你害惨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那个伤害对我来说难以承受,我只是再也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安慰的话了。”
“我理解。”
他肯定会理解的。当我们在大学的最后一年,他的父亲去世了,他也是难以承受。他开始酗酒,旷课,沉迷酒色,可以说只要是有乳房的女人他都不会放弃追逐。我尽力照顾他,帮他收集他的作业和课题,甚至和他的所有教授谈话求情。他慢慢地振作起来,终于接受了现实。
五年之后,也就是他从法学院毕业之后不足一年的时间,他的妈妈又离他而去。我飞过去花了一个星期陪伴安慰他。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是非常难过的——他是家里的独子,只有几个亲戚,而且没有一个和他亲近。虽然他终于从更大的痛苦中恢复过来,但是代价是他的女朋友——他再也没有什幺可以失去的了。我们就像兄弟般亲近,或许更加亲近吧。我们至今仍然是这样。
所以史蒂夫理解我发生的一切。
我对他敞开一切,谈及我的痛苦,述说我的悲伤,有关我的女儿们的一切,我们在电话上交谈了好久好久。当我在发泄的时候,我听到他在送他的妻子上床睡觉。我太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倾听让我痛不欲生的一切,发泄我的痛苦和悲伤。
“我能够做什幺?任何事情都行,你知道的。需要我飞过去吗?”
虽然我很想他来看我,我们差不多一年没见了,但是,他现在是一家之主,而且还是圣诞节。“不需要。和你的家人呆在一起吧。我现在好多了,如果需要,我会给你打电话。”
“那是当然的。”
“我也应该说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?”
“抱歉,你的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没有能够为你做得。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,而且不能完全理解你当时经历的一切。”
“你他妈闭嘴。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,老兄。你一直都是这样,尤其是别的人都无影无踪的时候。我决不会忘记的。好了,别再说了。没有必要再为这个犯傻。”
我忍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。“好吧。顺便说一下,另外有一件事情你或许可以帮我办一下。”
“任何事情都行。谁让我们是朋友呢?”
谁让我们是朋友呢?——这就是朋友的真谛!
我前门上擂鼓似的敲门声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。在夜晚十点钟可能有点让人惊讶,不过敲门声却没有让我惊讶。
我走向前门,透过旁边的玻璃向外看。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,我完全能够猜出来她是谁。
我打开门。“莫里森夫人?”
她瞪着我点点头。
“请进。你要一杯茶还是咖啡?”我转身走进房子,就这样让门敞开着。我走进厨房,给我自己倒了一杯咖啡,转身看到她站在客厅的拱门处。
她看起来似乎即将爆发出怒火,但是我观察到她在深呼吸,把双手伸进了她的短发里。她看起来很年轻,年轻得不能承受她目前正在经历的痛苦的境况。
“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房子或者我的女儿周围,”她最后终于发出尖厉的声音说道。
“我明白,而且很抱歉妨碍了你的生活。”我走过她的身边,然后坐在客厅里。“我无法解释清楚理由。我不得不做一点事情才能摆脱这个房子,所以当凯茜告诉我你的情况,我猜我忘乎所以了。”
她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,忿怒地瞪着我。“别提她的名字,我会杀了她。”
我笑了起来。“相信我,我理解这个。她每天都来我的房子,一天三到四次,老是管我的闲事。”
“管闲事?说得好,”她以尖厉的声音说道。她走过来,坐在我对面的双人沙发上。“听着,我很赞赏你的那个想法,而且也对你失去亲人表示遗憾。”她讥笑地说道:“哈,听我说,我对你失去亲人表示遗憾。全他妈废话。”
她向后靠到沙发上。“我们过得很好,我不需要你的帮助,我不知道你来自亚当,而且没有人在周围的时候,我不希望你靠近我的女儿。天哪,你竟然把我那该死的前门漆成蓝色!你真是有点自以为是了,你认为呢?”
我笑着说道:“我本来想选木头的色调。蓝色是艾瑞卡的选择,是我们的斯大林主义的自有房房主协会批准使用的四种颜色之一。”
她仰靠着翻着白眼。“不需要你提醒我。如果那些混蛋再把庭院和栅栏维修的通知单送给我,我会把他们的心脏给挖出来。”或许是意识到那些通知再也不出现,她似乎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会儿。“我知道,我应该表示感谢,但我不需要一个陌生人干扰我的生活。明白吗?不要再帮我做事了。”
“我不是为你做的,我是为那个小女孩做的。你根本不认识我,我也不认识你。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家庭发生了什幺或者为什幺,我所知道的是,你的那个女孩并不应该遭受她所经历的痛苦,这就是我能够想到的。我仅仅想在我能够做到的地方进行帮助。”
她显得非常愤怒。“我很遗憾你失去了你的女儿,我也失去了丈夫。但是艾丽卡是属于我的,是我的女儿。这是我的责任,不是你的。”
“你说得对,她不是我的责任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我并不认识你,我们住在相隔三家人的地方,而且在两年里你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哪怕一个字。六个月来我们都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活着,现在我当然不需要你把你的头伸进来。我不认识你,我也不想认识你,而且即使我认识你,也可能不喜欢你。”
“欢迎加入俱乐部。”
“俱乐部?”
“我也可能不喜欢你。对不起,好吗?现在我累了,你可以自己离开了。”
她站起身来,叮叮咚咚地走向前门,砰地一声把门关上离开了。
不管怎幺说,这比我预料到的情况还要好一些。
12月23日。我很早就起床,洗漱完毕,甚至还刮了鬍子。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。当我正在准备早餐时,凯茜出现在我的厨房里。
“至少我们都没有进监狱。”这是她见到我说的句话。
“还没有。”
“你干了一件好事,别忘记这个。”
“我知道。但是她还是说得对,我们应该得到她的许可。”
“让‘应该’见鬼去吧!她绝不会同意的。”
“那幺或许我们应该不理她。”
“如果一个人掉进水里,而且他还不能呼叫救命,你还不是要给他扔一个救生圈吗?”
“有点过于戏剧化了,你说呢?”
“不是。第三次的时候她就会软化下来,而且她也没有完全拒绝。到她接受她需要帮助的事实的时候,可能就太迟了。”她上下打量我一番。“你收拾得很利索啊。你准备去干什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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