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(1/8)
时风潜并不那么介意男人是不是处。
但欺骗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她探寻地用余光去看季如夜,在季如夜红着脸,小心地表示可以自己清理时,也没有过多阻拦。
“如夜。”她看着季如夜有点别扭地清理着身上淫靡的痕迹,又像怕见更多似的快速套上衣服,便忽然叫了一声。
穿好衣服的季如夜刚把心头的羞涩压下去,就又被时风潜这不轻不重的一声呼唤吓到了:“嗯……怎么了?姐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时风潜看他的眼神,和刚才不一样了。
他们明明才做了最亲密的事,时风潜的目光却像是初次相识。
那种专属于时风潜的,冷漠疏离的气质,让季如夜莫名地心慌起来。
他发现自己害怕与时风潜对视。
那个女人平时看起来总是很慵懒,对于立功和取巧都满不在乎,给人一种老好人的印象。
季如夜也这么以为过。
直到他在时风潜的注视下,膝盖都打起颤来,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直视对方。
“小夜,看着我,看着我的眼睛。”时风潜声音很轻,像是在哄小孩子。
季如夜从未被这样亲昵地称呼过,他心头颤动,希冀般听从着时风潜的命令。
他撞进了一双让他恐惧的眸子。
他从前协助过一次缉毒任务。
他至今记得那个毒枭的眼神,穷凶极恶的家伙被逼到穷途末路,身上的戾气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吞没。
但他没有退缩。
他那时很年轻,身边膀大腰圆的女警们还咽口水的工夫,他一咬牙就率先冲了上去。
但时风潜的目光比那个毒枭还要可怕。
他不敢直视,又不敢逃开,而是终于膝盖一软,跪在了地上。
“姐……对不起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……”
时风潜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说出所有实情。
或者说好像时风潜早就知道了一切,只是在给他赎罪的机会。
“我、我不记得……求求您……别、别生气。”
季如夜痛苦地捂住了脸,不敢再面对时风潜,只是伏在地上颤抖:“我不敢了、不敢骗您了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季如夜害怕时,总是下意识地护住头,以至于他跪伏在那里的样子无比惹人怜爱。
这与他头顶那道浅淡的疤,应该不无关系。
季如夜或许不知道,他这样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,只会更加惹火。
但时风潜知道。
于是她叹息一声,拉起了腿脚绵软的季如夜:“压力测试。”
季如夜听时风潜这样解释,才终于回过神来似的,微微抬起了头。
他需要像这样仰视时风潜,她的眼神和声音才会显得柔和下去:“如夜,任务,你记得吧?你不能这样露怯。”
“否则害的是我们两个。”
冰冷的空气重新充斥了感官。
“嗯……您放心。”
季如夜闭上眼,好像在调整情绪。
再睁眼时,他似乎彻底清醒了,但他喉咙沙哑,嘴唇都起了皮,整个人还是显得干枯起来。
“那再来一次。”时风潜抿了抿嘴,别过头淡淡地说着,在季如夜的默认下,继续起任务前的压力测试。
时风潜换了几种测试方式,季如夜对其他测试的反应都很优秀,唯独始终不敢直视时风潜的眼睛。
直到暮色沉沉,两人也不能再拖下去,时风潜才叹息着,给额角流着汗,不住向她道歉的季如夜披上了外套。
她没再安慰季如夜,而是有些失望地说了声“走吧”。
时风潜骑着一辆破旧的小三轮,季如夜就坐在车斗里,行至半路飘起了雪,时风潜不得不使出浑身力气来蹬车,以至于身后季如夜的声音也有点模糊。
“你说什么?”时风潜回头看着脸颊通红的季如夜:“风大,我没听清。”
然而季如夜却摇了摇头。
那句明明说了的话,成为了一个谜。
“我不会害您,死也不会。”
——这句话,季如夜只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。
巷口有一个瘦高的女人。
花白头发,长脸,颧骨很高,手里玩着一个黄绿色外壳的打火机。
从时风潜进入她的视线,她就在警惕,直到时风潜的三轮停在她面前,叫了声“威姐”,女人才换了个姿势站着。
“姓风的?”威姐挑了挑寡淡的眉,把手里的打火机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“嗯嗯,春姐推荐我来的。”时风潜似乎极具天赋,拿出钞票塞给威姐,点头哈腰也丝毫不害臊:“辛苦您了,全家都指着这个活命呢,等开了春,缓过来了,我再孝敬您。”
“哦。”威姐明显还在怀疑,却没有直接发难,而是探究地看向后座的季如夜。
季如夜佝偻在那里,看不清面貌,时风潜便一把将他拉了下来,那动作粗野得像是在牵一头牲口到地主面前:“乡下爷们儿,没见过世面……”
说着,她抓着季如夜的脑袋,将他低垂的头抬了起来,又将他刘海分了分,把那整张白净的脸都露了出来:“您看,长得还说得过去吧?”
威姐看了季如夜的相貌,神情松动了一些,似乎还有点惊讶:“你家的?”
时风潜嘿嘿一乐,点了点头:“真是太艰难了,不然也不会……唉……”
时风潜说得恳切,威姐却听不下去了。
她常年听了太多无聊的诉苦,耳朵都要起茧子了,于是摆摆手制止了时风潜,转而忽然一把摸向了季如夜的下身,
季如夜下意识去挡,却被威姐迅速地扇了一巴掌。
一旁的时风潜“诶”了一声,手停在半空,又跟着眼神,一起局促地收了回去,像极了夫郎被当面欺负,自己却不敢吭声的软脚王八。
“这里不怎么鼓。”威姐毫不留情地揉了揉季如夜的卵蛋,像是在评价一件商品:“摸了也不会立刻硬。”
陌生女人的手在季如夜最私密的地方腾挪揉搓起来,而时风潜就在一旁看着。
季如夜的心像是要被绞成碎片,只觉得比以往的所有任务加起来都更难熬。
然而他记得,他不能为一己之私,害了时风潜。
死也不能。
于是他只是像每一个屈辱又麻木的小夫郎那样,咬牙闭眼,压抑着颤抖,尽量表现得顺从。
威姐抬头看了看季如夜的神情,难得点了点头:“还行,还算懂点事。”
说完,她那爬虫般的视线又黏上了季如夜的身体,冰凉的手指顺着季如夜衣服的缝隙,开始尝试接触他身上每一寸隐秘的皮肤。
“生过孩子了吗?”
“没有呢。”时风潜回答了一句,又不好意思地赔笑:“真晦气,娶了这几年也没下个蛋,不过这样……这样正适合来做这个吧?”
季如夜知道那是演戏。
季如夜也知道那不是演戏。
威姐不置可否,只是轻轻哼了一声,手顺着季如夜卵蛋间浅浅的纹路便向后摸去。
那是季如夜产道的位置。
时风潜都还未曾碰过。
季如夜好像终于撑不住,理智只能让他没有给威姐来个习惯性的直拳,却控制不住他浑身的颤抖。
随着一声难耐而抗拒的呻吟,季如夜双腿紧紧地夹住了威姐的手。
威姐脸色变了一下,时风潜便立刻冲上前,拉着季如夜的胳膊,将其拽到了一边。
就像是从噩梦里得救了一样。
但下一秒,一个不留情面的拳头,招呼到了季如夜刚被威姐扇过的侧脸上。
那里红了一片,随着时风潜的咒骂,季如夜的泪水和鼻腔里咸腥的血液一同流了出来,像在苍白的纸上点染粗糙的红花。
“赔钱的贱货。”时风潜的一切,她的神情,她的言语,她的动作,都那么真实:“出来的时候怎么教你的?”
季如夜感受到了无边的疼,从里到外都疼。
然而他抬起蓄着泪的眼,看了看时风潜,他的心就又软下来。
他的风潜,是一名多么优秀的警员。
在她面前,他羞怯,他烦恼,他永远自惭形秽。
“算了。”眼看着时风潜又要落下一拳,反倒是威姐先开了口:“头一回来都这样,别弄破相了,今晚还要他干活的。”
时风潜正等着威姐这一句,她目光在季如夜凄惨的脸蛋上逗留了一下,松开了手,转而谄媚地看向威姐:“他就是没见过世面,在家里其实还算听话的。”
威姐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一声,转头走了。
时风潜趁着威姐回头,才终于握了握季如夜的手。
“对不起。”季如夜被时风潜拉着,跟在威姐后面几步,向巷子深处走去。
他听见时风潜对他轻声道了个歉,心头便一片温暖。
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。
他实际上已经很久不觉得委屈了。
即便时风潜对他再过分一些,他或许也怪不到时风潜头上。
更何况他明白,明白她是为了任务,明白她是为了帮自己。
与之相对的,是他自己的不成熟,打乱了计划的执行。
与目光短浅的男人相比,女人总是这么沉稳持重、高瞻远瞩的,她们不会错,错了也无非是受到小人的欺骗、妖男的蛊惑。
古往今来都是如此,出了问题,女人是不需要道歉的。
被女同学翻出卫生巾嘲笑,是正常的,谁让男人会流脏东西呢?
被母亲和妹妹打骂指使,是活该的,一定是他犯了什么错。
被同事指指点点,也早就是意料之中的,谁叫他不像其他懂事的男孩那样,安安分分地做一个文员,甚至家庭主夫?
季如夜疑惑过、不解过、抗拒过,但千年以来的这些成见,还是像是一枚钢印,戳在他心上,隐隐约约,清洗不掉。
他渐渐被同化,被刻上“女人永远不需要向男人道歉”的固有思维。
而时风潜总是不同。
季如夜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如此与众不同的时风潜,仿佛他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时代。
但他心里仍旧只是感到幸运,感谢着自己的生命里,能够有幸遇见这样的一个人。
他悄悄回握住时风潜的手,好像在试图给自己打气,时风潜一回头,就看到了他仿佛在对自己承诺什么的神情。
那副神情让时风潜久久不能忘怀。
她甚至在把季如夜推进那间小屋之前,产生了就此带着季如夜远走高飞的冲动。
可那青涩的冲动,还是在她一如既往的理性面前折服了。
她没等威姐交代,自己就关上了那扇门,把季如夜锁进了那一方地狱。
“你倒是挺干脆的啊。”威姐也留在了门口,伸手给时风潜递了根烟:“真是你夫郎吗?”
时风潜接了烟,却没回答。
她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不足,怕自己多说多错,不如扮演一个亲手给自己戴绿帽的、老实、可怜、木讷的妻主。
她身边还有几个女人,都站在那低着头,裹得很严实。
她们纷纷靠着低矮的砖墙,被糊了厚厚塑料布的窗子里,那暧昧昏黄的灯光映得半死不活,看上去像一排排恐怖的死尸。
于是时风潜努力融入其中,和她们彼此之间避免着任何一点眼神的接触,否则那份复杂的情绪,就会变成尖刀,刺破这些女人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。
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。
她需要的,不是与这些送夫甚至送子卖淫的女人融为一体,而是尽快摸清这个非法组织的架构——以及背后的势力,然后将其连根拔起。
不知怎么,她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接了这次任务。
按照原计划,和局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女人一贯的做法,换了别人来,一定就这么指望着季如夜了。
等着那个男人用自己的伤和血为代价,不知多艰难地爬上去,然后她们坐享其成。
时风潜也可以这么做,但她等不及——也舍不得。
“威姐。”她抽掉了一根烟,把烟蒂掐在雪里,看向了身旁那个同她们一起站着,却好像不知道冷的女人:“得多久啊?”
威姐仍转着打火机,含糊地回了一句:“早着呢。”
冷风难捱起来,巷子中传来踏雪而行的声音。
时风潜略微警惕起来,威姐的神情也明显松动了。
但时风潜转头去看时,却发现威姐脸上戾气散尽,带上了奇怪的柔和。
“妈妈!”跑在前面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,大概也就六七岁,踩在雪里只能露出小半截大腿。
与之相比,威姐的动作利落又轻盈,她迎上去抱起了那男孩,搂在怀里贴向对方的脸蛋:“乔乔怎么来啦?冷不冷呀?”
“不冷不冷,想妈妈了。”男孩一边说着,一边还捧着威姐的脸,往它脸颊边的那道疤上吹气:“妈妈脸好冷呀,我给你吹吹就不冷了。”
“乔乔,不要缠着妈妈。”跟在后面而来的男人明显身体不大好,苍白又瘦弱,大衣裹得很紧,脚步还有点蹒跚。
他在威姐面前站定,看上去有点歉疚:“对不起妻主,乔乔一直说想您。只好带他来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威姐的面相怎么看怎么刻薄,说出来的话却怎么听怎么温柔:“我就是心疼你们,等冬天这阵忙过去,我一定多陪陪你们。”
“妈妈妈妈。”乔乔见母亲的视线都黏在父亲身上,似乎有点不满起来,他把脸蛋抻到威姐面前,撒起娇来:“我想和思佟姐姐出去玩,爸爸不让。”
“乔乔!”男人的脸紧张起来,嘴唇咬得发白,威姐的脸色也有些黯淡下去。
“那你要听爸爸的话。”她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乔乔的手,劝道:“肖敏妹妹不是也喜欢找你玩吗?和肖敏妹妹玩好不好?”
“我不要!不喜欢她!”乔乔就地闹起来,威姐当机立断地抱着乔乔走远了一段,男人也踉跄着跟在后面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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